民國時期的大上海,時尚、浪漫而又混亂不堪。紙醉金迷的世界里,多了這么一個行業,成了當時大上海財政收入的命脈之一。民國舞女的盛行,先是由海外華僑帶入,進而在達官顯貴當中風靡,也算是當時人們的一大娛樂追求。
聲平笙歌,繁華夜市,成為上海灘獨具一格的景觀。和妓女一樣,舞女也分三六九等,通過海選、PK等多種形式評出色藝雙全的紅舞女,被有錢資本家一捧月薪高達八百多萬;低等的黑星、阿桂姐則可憐得很,連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。因此,這個產業在當時的上海娛樂業當中,作用是舉足輕重的。彈性女孩(英文dancing girl)、蓬拆女孩(蓬恰恰)、火山上的仙子等別稱也是流行一時,無人不曉。
舞女這一職業,被越來越多的女性所追崇;賣相不賣身的背后,各種利益關系復雜交替。資本家看中了其中的經濟利益,流氓地痞參與其中做包工頭,舞女產業發展得有聲有色。舞女產業自二十年代到四十年代,每年向政府繳納的貢稅都是天文數字,而且還在極其迅速的增長興旺中。
有人不滿意了,中央堅決要杜絕歌舞,以此來緩和當時日益膨脹的內部矛盾,嫁接百姓注意力。可是,上海三千多舞女不答應了,她們早已形成了一個大體系。封掉舞廳,不是把她們逼上生存的絕路嗎,何況后面還有眾多的樂器表演者等鏈條呢?禁舞令的憤恨之聲充斥整個大上海。
一九四七年的九月,國民黨頒布的禁舞令在全國迅速執行,據說當時全國僅剩下青島兩家供盟軍娛樂的舞廳在營業了。而嚴格貫徹這一指示的‘行政院’副院長王云五更是揚言——有我無舞,有舞無我。其實之所以這般下大手筆整頓,王云五的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氣。他的兒子愛上了一位舞女,并堅決要娶為夫人;他的女兒當年更是因為舞女想自殺。想想看,這就難怪王云五‘寧可副院長不做,舞蹈不能不禁’了。
那時候,突然餓著肚子的上海舞女們想著法子聲討,她們聯名上書給同樣喜歡跳舞的民國第一夫人宋美齡。哪曉得,信是遞了上去,結果卻泥石入海,杳無音信。

金美虹畫像
為求生存,合群體之力反對禁舞令,舞女們建立了“上海市舞女聯誼會”,選舉金美虹為總干事,孫致敏為副總干事,孟燕、洪小萍、沈麗芳等為委員,設會址于新世界商場樓上。金美虹宣布成立舞女聯誼會宗旨:團結全體姐妹及舞業人員,作堅毅之斗爭,使政府收回成命。孟燕在發言中吁請各界支持,給舞女一碗飯吃,講到痛切處,悲從中來,淚流粉面。同是天涯命苦人,全場一片唏噓之聲,連列席的各界代表以及各報記者,也都流下了同情的眼淚。
其實在實施禁令階段,上海的地方政府要員們并未真正賣命。娛樂業作為上海當時的第二大產業,經濟可觀的同時,牽扯的利益關系也是相當復雜。這些產業多是特務和流氓所有,都是一些有背景的大老板。為此,社會局長吳開先親自上南京詢探有何緩和措施,時任上海市市長的吳國楨更是以教訓口吻警告行政院。然而,蔣介石態度強硬,沒有任何回旋余地。這就迫使市社會局長吳開先不得不作出許諾:以抽簽形式分批關閉舞廳,第一批先關三分之一小舞廳,舞女、樂師可先去大舞廳暫時糊口,第二、第三批關閉的間隔適當放寬,并由政府提供小本貸款及設攤的方便,使之另謀生計。對于吳開先的許諾,部分舞女認為只能作無可奈何的接受;部分仍堅持政府作根本解決,收回禁舞令。
一九四八年春節臨近,吳開先決定于一月三十一日下午三時,在社會局以抽簽方式選出第一批關閉的舞廳。舞女聯誼會得此消息,立即決定:明日下午二時,在新仙林舞廳集會。其用意是趕在抽簽之前,給社會局施加壓力,使之兌現先前的許諾。由此,一場震驚國內各地的大游行即將開始。
一月三十一日下午三時,數千張嘴來到上海市社會局的大門外,高聲呼喊:我們要吃飯,政府禁舞我們餓死。吳開先迫于壓力,不得不請金美虹等六位舞女代表進行談判。可是,哪知這一談就沒了音訊,兩個小時在寒風中的等待,讓數千人的情緒高漲起來。大家拼命地往里靠攏,警察在現場努力維持秩序。然而,當聽到人群當中一聲慘叫,一舞女的額角有血流了出來,所有的人群開始暴亂。局勢一下子沒了控制,社會局在短短的一小時內被徹底破壞。玻璃窗全部打碎,辦公桌砸得稀巴爛,甚至連桌上文件也全數燒毀。整個社會局都充斥著女人的高聲尖叫。平常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舞女,此時個個都像母老虎。
下午五點多,上海警備區派出千名警察前來鎮壓,當場逮捕了近八百人。事后統計,這次游行共有三十多名舞女和四十多名警察受傷,六十多名請愿者入獄。這一事件很快被當時的國內報紙頭版頭條報道,各界聞聽后紛紛聲援舞女和樂師們。南京政府迫于各方面壓力,不得不于三月三十一日宣布取消禁舞令。這一僅維持兩個月的法令也成為當時百姓對當局的一大笑談。
這次行動的成功,雖然有背后資本家利益大財團的支持,但舞女們大義凜然的自我保護精神,仍然是舊時中國女性的一次偉大獨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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